【回家】
新民隔着院墙就知道妻子小谢在炒他最爱吃的菜。
小谢在厨房里翻动炒锅，臃肿的身子微微晃动，活像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。小谢双手挺麻利，黄鸡蛋和青辣椒脸前上下飞舞，看得新民眼花缭乱。
新民立在门口，等小谢倒菜进盘时，故意咳嗽了两声。小谢回头见是新民，先喜后嗔说：“你还知道回家呀！”
新民“嘿嘿”笑说：“有人骂得我左眼皮一直跳，再不回家右眼皮只怕也要跳了。”
新民是农村电工，年前天大旱，麦苗成片枯黄，他和同事全乡跑着助农抗旱浇麦。小谢有孕在身，让他抽时间把自家三亩麦地浇浇，他说年后再浇不迟。谁知过罢年，他被抽到单位组织的“党团员服务突击队”里，为全县群众抗旱保电服务，半月没回过家。其间，他两次进山为群众架设临时电源线，经过家门都没下车。
小谢见新民浑身像驴刚打过滚儿，上前替他掸衣，新民乘机抬手摸她的小腹，小谢的脸腾地一下红了，朝院外飞快地瞄两眼，生怕有人看见似的。
小谢的娇羞可爱让新民暖暖地心痒，却故意说：“怎么，快当妈妈了还害臊？”
小谢再次嗔怪他：“呸！你快当爸爸了，整天还疯在外面不照顾家。”
新民说：“孩子他妈，我这不是回来了嘛！”
小谢说：“你是回来了，可家里的黄瓜菜也凉了！”
新民知道小谢说的自家没浇水的麦地，理亏不再吭声，端起菜抹身放桌上。小谢到锅前盛饭，新民回身拉她坐到板凳上，自己盛好饭端给她。小谢顿时气消大半，一个劲儿地往新民碗里夹菜。
太阳沉下西山。新民去堂屋脱掉多天没洗的衣服，走进东间换装，出来见小谢端着洗脚盆迈门槛，慌忙接过放下。
小谢费力蹲下说：“坐下，我给你洗。”
新民搀起她说：“不，这次我给你洗。”
新民洗到小谢的脚底板时，看见白白的脚掌上有两个烂水泡，心一酸说：“老婆，我这些天不在家，辛苦你了。”
小谢逗他说：“我闲着没事，上山看风景磨的。”
两人洗过脚，新民让小谢上床看电视，小谢不看，拿起他的脏衣服院子里洗去了。新民靠着床头看本县电视台播放新闻，是电业职工帮助群众抗旱浇麦的新闻。新民看见了自己忙碌的身影，急忙喊小谢过来，小谢跑进屋已经播放过去。小谢继续洗，新民继续看，看着看着眼就睁不开了。
新民一觉醒来天蒙蒙亮，身边不见小谢。床头柜上，几件新衣整齐地叠在一起，最上面是他穿回来的工作服。新民明白，小谢洗后又给他烘干了。
新民走向自家麦地，远远看见有个背影，提桶弯腰向麦苗浇水。新民的胸口瞬间涌满愧意，颤抖双唇喊：“小谢！”
小谢回头见是新民，直起身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，柔声说：“再有十几桶水，咱家麦地就浇完了。你甭担心我，回县城吧……”
新民阻止小谢说下去，拎起水桶向麦地泼去。小谢夺过水桶说：“新民，其实我早看过咱县的新闻，知道你们是为大家服务，我不怪你。”
新民更加愧疚，说：“小谢，你看我回来一趟，啥都没帮上你。我……”
小谢打断他的话说：“你看你，咋跟娘们儿似的优柔寡断。昨晚我给你洗电工包，里面有你今天帮助群众抗旱的计划表。”
新民还想说什么，小谢推他下山，说：“再有几分钟客车就来了，快回家拿衣裳去吧，记着脏了拿回来。”
新民朝山下走，曙光划破东山上的云雾。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……
09．02．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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