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66回 兄弟结伴查元凶
李鬼嘴角叼支香烟,翘着二郎腿坐在电脑前。自他指使爪牙大黑,煽动不明真相的民工对花荣和石秀下毒手后,躲进高俅父子的别墅里,再不敢随便抛头露面。
那天下午,李鬼和高衙内正在商量如何处理煤矿事故,然后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时,他的监工大黑打来电话,说花荣和石秀前来“找事”。放下电话,他非但没有惊慌失措,反倒内心一阵狂喜:好啊,你们来得好啊!这叫天堂有路你们偏不走,地狱无门你们自找来!既然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上,我岂能错过报仇的大好机会!
初开始,李鬼还不想在矿上直接对花荣和石秀下手,而是吩咐大黑诱他俩回转西安,预谋在两人回城的路上,指使爪牙制造一起交通事故,即便两人大难不死,至少能将两人弄成个半残废。如果车祸成功,公安机关按一般交通事故处理,他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报了仇。然而两人坚持不离开煤矿,让他心中的如意算盘落了空。
大黑二次进屋向他汇报。时间紧迫之下,李鬼一时想不出高招。报仇心切让他顾不上其它后果,对大黑如此这般布置下另一个阴谋。
自煤矿出事故,外地民工因为返程无车费,滞留在煤矿五里外集镇上的一家干店里,既焦急又无奈地等着李鬼发放工钱回家。李鬼躲到西安,不与他们打照面,大黑突然到来,这些民工欢喜不已,围上前向他讨要工钱。
“唉!”大黑先是哀声叹气,接着道,“我刚从银行提出10万元,本来打算给你们发放工钱回家,不曾想冒出两个冒牌记者,以刊登矿上出事要挟我,将那些钱敲诈去了。想到你们一年的血汗钱眨眼间化作泡影,我于心不忍,瞅空子跑出来向你们透个气。他俩仍在矿下的大院里,你们看此事咋办?”
大黑的谎言蒙蔽了这群民工善良的心。有个气盛的汉子怒目对大家道:
“他们不让大伙活下去,大伙难道就此罢休,凭他们吃咱们的肉,吐咱们的骨头?”
“不能!”民工群愤而起,全部看着大黑,“俺们听你吩咐,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。”
“他俩长得很壮实,而且武功非凡,几个人休想近他们身前。现在,我虽然暂时把他俩稳在矿上,但他俩随时会一走了之。迟会儿你们扑个空,莫怪兄弟告诉不及时。”
大黑别有用心地催促民工们尽快作出决定。
“兄弟们,咱们这就行动,操家伙揍他丫的去!”
气盛的汉子再次鼓动,众人“呼呼啦啦”跟着他冲出门。大黑最前面,领众人走进一家小型木材加工厂。老板认识大黑,知他是本地一霸,躲到一边不敢吭声招惹,眼睁睁看着众人各自找到合适的家伙,街边拦下两辆四轮车,潮水般涌向煤矿。
镇上人见这些老实巴交的民工突然变成凶神恶煞,聚到一起议论。有两个年青人担心民工闯下大祸,欲打电话报警,木材厂老板劝道:
“不要命啦!你们没看见领头者是谁吗?”
“那么多人,乱糟糟的,我们怎知他是谁?”
“大黑,是大黑!倘若他知是你俩搅黄他的事,能给你们好果子吃么?”
“这帮人提棒掂棍的,不知谁家又要遭他的祸害喽!”
一个老汉摇头叹息。众人皆沉默,无人再提报警之事。
大黑目送昏死过去的花荣和石秀被送走,返身打电话,向李鬼汇报刚才的经过。李鬼听完他的汇报,关闭多日、郁闷多天的心门仿佛闪开一道缝隙,亮堂轻松了许多。
大黑请示底下该怎么办。李鬼沉吟道:
“你暂且家中呆着,我过会儿就到。”
李鬼等到黄昏来临,这才驾车赶往大黑家。
大黑家住矿山下的村庄,村前的红楼就是他的住宅。此人年青时候是个二楞子,结婚不久,因为吃喝嫖赌、打架斗殴成性,婆娘忍不住埋怨他一句,被他一顿拳脚打得鼻青脸肿,逃回娘家再不敢回来。他不肯到丈母娘家认错领回婆娘,觉得婆娘不在跟前碍眼,耳根子更清静了。这样一来,他在本地更加肆无忌惮地横行。
高衙内初来山上开矿,大黑仗着他是地头蛇,没少去矿上找麻烦。高衙内不常在矿上,知他是个泼皮无赖,为息事宁人,招他到矿上做了临时工。
李鬼刚接手煤矿,有的民工见他干瘦如猴,对他爱理不理。大黑更是不尿他的夜壶。李鬼见他四肢发达、头脑简单、心狠手辣,有心收为身边打手,遂提拔他当了矿上监工,利用他树立威信并监视工人干活。大黑自当上监工,在工人面前趾高气扬,指手划脚,但见到老板李鬼,点头哈腰,低声下气,变成一只摇尾巴的看家狗。
高衙内一次来矿上,见大黑前后反差大,询问原因。李鬼笑笑,说道:
“其实挺简单。下人不听话,不妨给他个职务干干,只要他有上进心,想往上爬,他就得夹起尾巴做条老实狗。”
“高!实在是高!”高衙内翘大拇指称赞。
李鬼开车赶到村庄,夜幕已将黄昏掩盖。车来到村前那座红楼前停下。院门楼高大威严气派,红漆铁门,铜兽吊环,两侧各立一对青石狮,歪头瞪着大眼珠子,一幅老天大哥我二哥的样子。
李鬼下车走到门前,轻拍两下铜环。大黑拉开门,他径直往里走,说道:
“兄弟,拜托你把车开进来。”
大黑将车开到院里,走进堂屋,李鬼又说道:
“兄弟,今天你立大功了!车里有我带来的酒菜,快快拿来,咱哥俩儿好好庆贺一番。”
大黑答应着转身出门。李鬼看着他消失在夜雾里,嘴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……
燕青因公安人员查不出煤矿老板、网上对他抵毁、报社经营困难,心中焦虑得睡眠不足,几天下来,脸颊明显地消瘦下来。李师师见他闷闷不乐,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,心疼道:
“青弟,两位兄弟的伤已无大碍,即日可出院。找煤矿老板之事,你不要过于着急。你再茶饭不思,身体就会吃不消,他俩也会因你而伤神。”
“他俩伤神我会不开心,但有个人伤神,我好开心啊。”
“这个人是谁?在哪里?”
“这个人我喊她姐姐,她在我心里。”
“讨厌!绕弯子笑话姐姐,弟弟该打。”
李师师作势抬手,燕青握住拉到心口上,说道:
“姐姐,你要打就打它吧。它是属于姐姐的。”
“是吗?不过姐姐经历的事太多,心若止水,不会再对人伤神了。”
“真的吗?那么我只好滴水不进了。”
“更讨厌!看穿姐姐的心思,弟弟就不能装装伤心的样子?”
“我倒是想装伤心,就怕他们看见真的伤神啦。”
李师师朝窗外看,见花荣和石秀走过来,忙从燕青掌中抽出手。两人前来是劝燕青暂且罢手,大家回转大名府,先将报社从困境中拉出来再说。
燕青犹豫不定,跟后进来的戴宗说道:
“公安人员查不出,咱们为什么不去查呢?”
“哥哥一语惊醒梦中人。就照哥哥说的办!”
燕青决定和戴宗前往矿上查老板。花荣和石秀出院,随李师师回酒店,商量报社增设旅游专版的事宜。
燕青和戴宗向花荣问清矿址,开着宋徽宗的奔驰车去往矿山。山下大院铁将军把门,了无人迹。两人将车停到院外,返身进村打听。村民如公安人员对他们说的一样,缄口无言,不肯透露老板是谁,更别说老板的行踪了。
村民远远地躲开,戴宗向燕青愤愤然发牢骚道:
“这些老百姓,一点同情心都没有!”
“不能怪他们。许是另有隐情,他们不便对咱们说吧。”
“我觉得,他们肯定与煤矿有利益牵连,这才不帮咱们。”
“看他们并不富裕,利益牵连应该不大可能。”
“那就是他们慑于煤矿老板的淫威,不敢开罪他!”
“或许是这样。”
两人村中无论如何请求村民,依旧得不到他们的理解和回答。
夜幕开始从村庄上空拉下来。南方,山峦变成黑色的剪影;西方,山巅与天空衔接处,尤嵌着一条细长的金丝边。
燕青和戴宗看看天色,几近灰心,步出村庄,打算明日再来。
两人走到车前,打开车门坐进去,戴宗正要发动机器,睃眼倒车镜,朦朦胧胧有个高影赶着一群低影挪动过来。
戴宗细看,是个老汉赶着一群山羊。老汉走到车的侧面,他开门出来,急步赶到老汉前面,回身,鞠躬道:
“老人家,这么晚才回家?”
“谢谢年青人牵挂。”老汉停下脚步,皱纹舒展开来道,“停车问老朽,你可是寻人?”
“正是。”戴宗不抱希望地打听道,“老人家应该是不远之人,可知山上的煤矿老板是谁?”
“年青人,这里不是说话之地。”老汉抬手指指前面的村庄,“老朽住在庄后山坡上,夜色已浓,不如到寒舍吃顿便饭再叙如何?”
戴宗听着老汉说话,暗自赞叹道:如此穷乡僻壤,有人竟能说出一口文雅之言。看来,村夫野老中,的确藏有文人雅士啊!他转身征求燕青的意见,见他车内点头,说声“打扰老人家了”,开车跟在老汉和羊群后面向村庄行去。
老汉的家在村庄后面百米外的高坡之上,孤零零只此一家。戴宗将车停到院墙前,老汉推开两扇木门,示意他将车开进院内,然后借着淡黄的月色,左右瞅瞅,迅速掩上门。
“寒舍简陋,让两位贵客屈就了。”老汉越过燕青和石秀,来到三间土石结构的正屋前,开门把他俩让进里面,“两位稍坐,老朽去厨房做几碗汤面条。家中没好吃的招待稀客,还望你们包涵一二。”
“老人家,我们冒然前来打扰已是不安,哪能再忍心让您亲自下厨为小辈们做饭呢。”燕青忙起身道,“我们带有方便面和火腿肠,你老累一天,就由我们下厨做饭吧。”
老汉是明事之人,知道客人的心意推辞不得,也不多说什么,出门向西推开厨房门,拿柴禾往灶下点火。
一锅方便面很快热气腾腾熟了。燕青将饭盛进粗碗,同石秀端到堂屋。老汉从北墙供桌下面拉出一张小方桌,三个人在昏黄的灯下开始吃饭。
饭罢洗涮完毕,燕青给老汉递上香烟。老汉右手把玩着香烟,说道:
“好烟!老朽多年不曾抽过这么好的烟了。”
“车上还有两条,我这就拿来,您老人家以后慢慢抽。”
“谢谢你的好心。老朽抽劣烟习惯了,好烟还是你们年青人抽吧。”
戴宗已从车里拿过来两条“中华”烟,放到老汉手中,说道:
“老人家,您出语不凡,定是隐士或者高人,这烟理应您抽。”
“老朽当年虽然坐车上下班,但隐士和高人谈不上,当不得真。”
老汉不再谦让,将两条烟放在桌上,目光迷离看着,陷入沉思。燕青和戴宗并不急于问正事,以免打断老汉的思绪,把他从峥嵘岁月的往昔中惊醒。
“人呐,一辈子执著追求功名利禄,即便理想实现,功成名就,又能怎么样呢?到得晚年,独守空房,手捏烟蒂,怅望窗外过眼浮云,仍脱不得个孤苦零丁终老此生啊!”
老汉蓦然地自言自语,让燕青和戴宗无法品出个中滋味。
两人正要开口向矿主是谁,老汉睁开浑浊的眼睛,说道:
“让两位贵客见笑。人老后,精气神全无,坐下就想打盹。不过,我不问便知你们前来所为何事。前天,有两位记者被矿上民工打伤,你们到此,是想揭开真相吧?”
“老先生神算!我俩正为此事前来。”燕青道。
“说起来,那两个记者出事,都怨老朽多嘴多舌,不该不考虑后果就向他俩透露矿址。果不其然,他俩遭此大不幸,我心中有愧啊!”
原来,老汉正是曾给花荣与石秀指过路的放羊老人。他接着说道:
“这座煤矿开有三四年了,是西安一个叫高衙内的人开办。初始,他用本村村民在矿上替他采煤;后来,挖煤没有安全保障,几个村民死在井下……”
“原来他的煤矿出事不是第一次了!”戴宗气愤地插言道,“老伯,难道本地相关部门对矿上的安全不管不问吗?”
“唉,年青人有所不知。”老汉叹口气道,“那高衙内上面有人,出事故后往往被他压了下来,最后不了而了之。村民想在矿上挣养家糊口的钱,不得不忍气吞声继续干下去。他对县乡村三级官员小恩小惠不断,即使有人出头露面上告到政府部门,也无法将他告倒。而上告之人,过不了几天,就会遭到不明不白的毒打。明眼人心里清楚,是他圈养的那帮打手作的孽!”
“难道村民就这样任他压迫吗?”
“慑于他的淫威,村民只能选择沉默。后来,村民集体不干,以此抗议他默视大家的生命。他在本地招不来工人,就从外地招来那些民工。其实,那些外地民工,一部分是招工而来,一部分是别人骗来卖给他的。对这些无依无靠的民工,他更是无情绝义,像蚂蟥贪得无厌,吸食着他们的血肉。很多民工累死累活干一年,年底被他扣这扣那,最后一算工钱,回家的路费都不够!他们没奈何,只得长年滞留矿上替他卖命。”
燕青气得脸色铁青,同时困惑问道:
“他们为何不逃走呢?”
“逃走?谈何容易啊!”老汉愤慨道,“他养着一帮凶狠打手,一天24小时监视着民工,就连民工解大小便,身后都有打手跟着。也有人逃过,逮回来便是一顿毒打,再不敢有下次。”
“他这是侵犯民工的人身自由权。是严重的违法行径!”
“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事情。每次矿上出事故,伤亡人数他都隐瞒不报,实在掩盖不住,就少报伤亡人数,逃避责任。出事后,他还指使打手到村中散布恐吓之言,谁敢对上面调查的人透露半句实情,后果自负!”
“老伯,本地这么多家煤矿,只他一家如此么?”
“据知情人透露,别的煤矿亦有类似之事。”
“老伯,不要悲伤。我们此来,原本为同事被打之事讨个说法,经您这么一说,已超出个人的恩怨,变成社会性的问题。国家形象在老百姓心中被这些黑心老板抹黑,作为记者,我们有义务揭开他们丑恶的嘴脸,让他们在人民雪亮的目光下无处躲藏!”
“像你们具有正义感的年青人再多些,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多喽。”
外面,夜色愈来愈浓。戴宗说道:
“老伯,我们今晚还要赶回西安。最后我想问您一句,那高衙内后来把煤矿转卖给谁了?”
“是个叫李鬼的人。不过,高衙内并未转卖给他,是让他负责煤矿生产。”
“果然是这厮!”
戴宗和燕青拍桌而起。其实,他俩也早有心理准备。不过,此时由他人证实出李鬼,两人还是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网上攻击咱们的也该是他!”
燕青把李师师告诉他有人利用网络,恶意诬陷花荣、石秀和他的事对戴宗讲出来。
“没错!”戴宗紧咬牙关恨道,“只有他能写出这种恶毒的文字来。”
真相渐次明朗。两人再坐不住,别过老汉往门外走。忽然,西间传出一阵女子急促而痛苦的咳嗽声。
戴宗闻听此声,猛然停止脚步,仿佛被孙悟空使了定身法,一动不能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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